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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荧】病理分析

*原作AU

 

*单箭头别扭文学,大量我流无意义心理描写,ooc慎入

 

 

 

 

 

 

 

 

 

 

巡林官常在工作的罅隙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张照片。通常这时他正在与一棵死域中的庞大枯死藤蔓面面相觑,或是赶走一群并无头脑的肇事者,显然无法使人感到一分一丝的欣喜,然而在如此境遇下有关那张照片的记忆出现的时机仿佛一个巧合,一个戏剧片段,一个蛰伏许久突然迸现的灵感,让他的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绿意般的慰然来。他的脑中顿时涌现数以万计植物为主角的统计图表、三视图、形态解剖图,有时他真想以同样的方法剖开自己的颅腔,抽干脑脊液,拨开层层大脑皮质与神经纤维髓质,看看名为海马体的部分到底被什么奇怪的生理病变所驱使,值得它一而再再而三从千万千亿片破碎的叙述性记忆中择选出如此一份,一而再再而三重现出来。

 

 

 

那张照片并非特殊,唯一值得留意之处在于柯莱亲自将它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从信封中剖出给提纳里展示时,瞳仁中裹了一层小鹿般雀跃诚恳的烟水色--他的徒弟向来鲜少与人分享她过去的生活,每每拿出与他解说的总是这么几张蒙德人的相片。他望向她手指指向之处,画面中央的女孩深棕色发,亮红发带、手套、外衣,面孔在同样性质的相片中次次贵为主角。他知道那是柯莱的蒙德密友,因为她们眼中流露出一模一样的雀跃、热忱、活力、烂漫,那是被教令院学者诟病的“精力过剩”的蒙德人所患的通病,而在他看来似乎不全为一件坏事。

 

 

 

于是他重新将思绪落回照片上。不同于之前寄来的一人一景,那是一张合照。他摩挲着指节端详这张合照--巡林官向来习惯靠面部以上的部分认人,仿佛依托花冠形貌辨认花木一般:画面中有紫帽子、蓝帽子、绿帽子、红帽子,浅蓝头发、深蓝头发、白头发、金头发、粉头发、灰头发,不再赘述。色彩之缤纷、数量之庞杂令须弥本地人叹为观止。此刻须弥本地人一板一眼地在脑海中把这些什么帽子、什么头发的蒙德人分门别类列出来,得出一个平凡的结论--如果从籍贯来判断,画面中有三个人不是蒙德人(其中一位是丽莎,别的两位是金头发和白头发),甚至“人”这个名词都亟待商榷,因为他无法确定那个白头发的、戴着小巧发饰的、仿佛时刻都要晃出画面的生物属于什么物种--人,或许是精灵,还是别的什么连博闻强记的植物学学者也未曾听说过的生物?

 

 

 

“确实是三个人,不对,四个人?你知道的,提纳里师父,安柏的爷爷是璃月人,丽莎小姐是须弥人,这两位是旅行者和派蒙--师父听说过吗?她们可有名啦!”柯莱善解人意地为凝眉沉思的师父答疑解惑,“我从安柏那里听说,派蒙是旅行者的向导,旅行者则是异世之人,正在为了找寻兄长而旅行。”

 

 

 

确实是听说过的,他回复。传言是从道成林西面的层岩巨渊传过来的,据说封印百年的地下空间终于被那位先后旅经三国的旅行者带队打开,连带着部分地脉遭受的污染也得到治理。起初是几位同门师兄与好友路过雨林时给他捎来短讯,说旅行者马上要到达须弥,亘古未变的智慧之城可能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后来连巡林时抓到的镀金旅团成员都在被他面色不虞地一个一个捆起来时或多或少地探讨旅行者对他们业务的潜在影响,将其一己之力描绘得好比蝗虫过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对此,提纳里又看了一眼照片上纤巧玲珑的金发少女。亮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牛奶色肌肤与奶金发间,她浑身的衣着都是浅色的,使他突然有些后怕,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溶解在蒙德飘摇轻盈的空气中。她带有一种奇特的、融浑无声的气质,一种堪称柔软的光辉,让人仅仅是看着有关她的一张照片就感到舒适,感到一种自然的、欲知更多的饥渴与探求。可她在一众蒙德人中也不显突兀,就好像她可以轻易融入无论哪个集体、哪个国度,璃月、稻妻,乃至须弥。这突然让居住在巨渊最毗邻之处、前去须弥城必经之路上的巡林官生出了些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它第一次发生了,好比一个锚点、一个楔子、一个循环的开始。心脏像探入了某种植物,也许是藤蔓的细小触手,一点点、一点点地渗透心肌纤维,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却将此当作一种荣耀的凭证似的,小孩子气地不忍把它割离。宛如发掘了一种新类别的花木,或是第一次拥有大部头的植物学课本那样,这个事实令他生发出一点难以窥破的骄傲来。

 

 

 

不过提纳里在数秒后就意识到如此情感是多么愚蠢,因为她是不会就此停下的,穿过道成林还有须弥城,还有枫丹、纳塔、至冬,于是他尝试着去欲盖弥彰地想象他们的相遇,想象有什么能在有限时间内在她身上论证的、犹待考究的问题。旅行者,他想,这个名字近似于一个代号、一个称谓、一个元素,而她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呢?她身边的白发小精灵是谁?找到哥哥的踪迹后她会干什么?她会记住旅途中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重逢吗?他任凭这些看似简单的问题与刻印在血脉中的植物学知识一同塞满他的大脑。几乎是同时心脏一瞬间被苦涩的草叶味填满,心尖如今被撬开一点点,缓慢地压缩收紧。草叶顺着缝隙向里渗透,只是触到一点便得寸进尺、生根发芽。真奇怪,他歪着头思索,要是彻底把对旅行者的好奇抽出胸腔,这种感觉一定也会消失吧。但他思忖片刻,并没有尝试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的。

 

 

 

 

 

 

 

 

 

 

 

 

 

 

 

 

“我叫荧,很高兴认识你。”

 

 

 

不久后提纳里从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本人口中得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荧、荧,每个音节都带着深邃的韵律感轰鸣而来,仿佛是从哪个外星文明的古怪词典中逐步搜觅出来的,他有些新奇地任这个字眼在舌尖流转,试图用唇舌拓印下它的样貌,草叶交缠的心跳声在他舌尖施压的每一秒毫无预兆地响起来--然后他立即意识到这样长久的沉默并不符合礼节,于是礼貌地望向如今正在他身前的白发向导:“这位是?”

 

 

 

“她是派蒙,我最好的伙伴。”荧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片刻踌躇,在得到派蒙的友好白眼后立即背课文似的快速给出回应,就这样他同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不过有一刻他却想冒失地追加一个问题,即她对“伙伴”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呢?他猜想,若是他真诚认真的小徒弟或是她的蒙德友人,或许能自豪地与荧勾肩搭背,大谈特谈伙伴之快意,而之于旅行者只是“提纳里先生”或“提纳里老师”的他并无此资格,当然也就愧于存在“伙伴”的界限之内了。于是在不失礼数地为荧沏上一杯暖茶,细致地讲解完雨林现状与注意事项后,他突然不想问第三、第四个问题了。

 

 

 

因为什么问题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得了一种无名的病。心脏被割开一个口子,植物宽大的叶片大刀阔斧地顶撞出来,将伤口撑开、撑破,颀长有力的根系一点点向下钻,以柔腻肉质为土啄取养分。他发现自己逐渐能感受到植物顶破瓣膜抽条的刺痛,藤蔓每一刻绞紧的变化。提纳里觉得这有些可笑,从小和植物打交道的自己此时却无法探知一丝一毫病灶是什么、在哪里,因为这一切实在太像一场由异乡人引发主角却不自知的闹剧,一片空想与幻觉交掩的废墟。而他不愿承认的是,使如此植物猖獗生长的根源即对她的探知欲还在他的胸腔跃动翻涌,往心脏里填塞取之不竭的能源维系,勾起那些自私的、自怨自艾的、多愁善感的哀思与念想,被想法的主人龌龊地再次埋进心脏。

 

 

 

即使是被无数学界大能盛赞过的明慧头脑,在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时也无准确处理方法了。于是他难得有些颓丧地重新望向荧的眼睛,耳朵都有些不自主地耷拉下来。那双眼睛非常漂亮,让他想到清晨的道成林独有的奶油色天空--又是一个无法说出口的、劝说她留下来的理由--你看,她还没有离去,他就已经开始盼望时间慢一些了。

 

 

 

但是在看到她眼睛的那一刻,藤蔓又开始自顾自地疯狂生长,什么柔软的感觉盖过了离别的沮丧,提纳里猜想再这么下去这无名的植物可能就要开花了。巡林官从未像现在这样无法理解自己,他如今约莫不止想剖开自己的脑子,还想小心翼翼地把心脏托在手心里观摩。倘若里面真的有一棵草、一株花,那可真当堪称学界之奇迹了,足以让每提到他都动辄叹息的贤者们瞠目结舌。同时他又默默在心里添上一笔,病症的诱发原因并非只有苦闷与多愁善感,还有她带来的不自知的喜悦。只是看她一眼,带来的喜悦就那么浓烈,让他感觉自己幸福得几乎要溺死了。

 

 

 

 

 

 

 

 

 

 

 

 

 

 

 

 

旅行者离开须弥那天,提纳里难得出了道成林,前往港口相送。仅是望上一眼,港口的情状便令许久不出雨林的巡林官一行发忡。他领着柯莱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察觉人海在荧拼命挥手告别时迸发出迎接救世主般的热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浓烈、那么不舍,就好像她创造的每一段相遇都是美好的、永不被辜负的。

 

 

 

她一步一步踏上港口那艘大船的甲板,身旁跟着白发的小向导。她们与船长、水手亲切地唠起璃月话,船员们均目光热切,仿佛望着久别重逢的近亲。他想,一切结束了,终于结束了,结束得合情合理,对于须弥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了。

 

 

 

然后不带任何预兆地,她倏然回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梭巡,锁定在他所在的方向。她的目光很远,察觉不出究竟在凝望哪里,但他突然有种自私至极的错觉--好像她的这个转身、这次回眸是专属于他的,而不是旁边已经开始抹着眼泪用力挥手的柯莱,不是许许多多与她有过羁绊的其他人,不是整个须弥城、整片道成林,不是这整个世界、整片星海。

 

 

 

他眨了眨眼,感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然后很慢地挥动一下手臂,即使他清楚有一大半几率她并未留意他,但在这一刻他打算忽略这一点,自豪地、佯装与她勾肩搭背地、暗度陈仓地以“伙伴”的身份与她告别,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几乎是他挥完手的同时,她转过身,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头。蜻蜓点水一般,那个回眸结束了。

 

 

 

随着大船将锚收起,渐渐航远,人群逐渐停滞下来,陷入一股骤然降临的、无形的无措。他在人群中捂着胸口,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他想他的病大概已经非常严重了,因为此时他感觉心口开了一朵花,悄然地、顺理成章地。现在她走了,他思索,你可以尝试那个始终不敢尝试的疗法了。

 

 

 

于是他尝试着把对荧的好奇、探知欲还有倾慕--他终于敢承认这一点了--抽出胸腔,抽出大脑,尝试不去想她,尝试去抹消他们的故事在他心中的比重。

 

 

 

奇怪地,他像周围的所有人一样感到了无措。她像是长在他心里一样,有关她的记忆、痕迹、故事、对话怎么都抹不掉,她发间的芳香与雨林植物的新鲜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她喝完茶后润粉的唇瓣,她雾金色的眼睛,她飘逸凌厉的剑法,她条理清晰的语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知道,她只是像对待任何一个须弥本地人一样友好、礼貌、真诚地对待他,就像对待任何一位在街边碰到的研究员、孩童、商贩、老人,但他依旧无法忘记,无法抗拒与她有关的一切,并声嘶力竭地抗拒淡忘她--这对性格淡泊的巡林官来说是第一次,他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病。心脏里从藤蔓上开出花朵的植物,每一缕叶脉、每一卷叶片、每一蔓藤、每一瓣花都刻写着她的名字,刻写着“荧”的韵律与声息。他的心脏中扎根了名为“荧”的花朵,她的一部分嵌入他的身体,如若抽离便要撕开他的血管、心脏、胸腔,直至血肉模糊、伤亡枕藉。这种病会一直伴随他,直到花朵甘愿死去,直到他彻底忘怀。

 

 

 

他想,这是一种绝症,一种他甘愿患上的不治之症,因为花朵不会枯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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